杂食 别fo 百无禁忌

国设,短篇,一发完

露米,主米视角

大概就是抄了一遍历史书

     


1991年的圣诞夜,阿尔弗雷德·琼斯拨动转盘,向笼罩在帝国崩塌的悲哀中的克里姆林宫拨打了一个远隔重洋的电话,他以从未有过的耐心听完了听筒里近一分钟的空洞的忙音,最终带着遗憾放下话筒。他恍恍惚惚地想,这真的是最后了。他转过身,新年的钟声敲响,世纪的终章翻篇,整个西方世界都沉溺于圣诞的到来与宿敌的死亡的旷世狂欢之中。他却跌跌撞撞地将自己锁在了空无一人房间中,任凭酒精与回忆将自己吞没。

他从未探究过他们之间的所谓的爱情的期限。年轻的国家生命太过短暂,又太过光鲜,没有经历过离别的痛楚,便不会领悟相伴的珍贵。他能从漫长的龃龉之中寻找到的零星的温存还得追溯到遥远的、模糊了面容的战争时期。苏联阴寒的十月末,天色渐暗,敌我双方的炮火刚刚停息,阿尔弗雷德风尘仆仆,穿越弥漫着硝烟的雪地,军靴踩在薄雪里吱呀作响。他掀开厚重的军帐,踏进去前在门槛上抹了抹脚下的淤泥。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军帐里灯光暗淡,最耀眼的是帐角用来驱寒的熊熊的火焰,他背对着门口,打着一支手电筒研究军事地图,手指反反复复地在复杂的攻防线上滑动。阿尔弗雷德走到他身后,因萦绕在空气中浓重的酒精味而皱眉,将手中的一纸情报放在桌上。

苏联人这才转头看他,阿尔弗雷德注意到伊万比上次见面时虚弱很多,橘红的火光衬得他脸色惨白,眉眼间是划不开的疲惫。他们对视片刻,伊万冲他微微点头,阿尔弗雷德欲言又止,最终重重地拍了拍盟友的肩膀,伊万揽过美国人年轻而富有活力的身体,他抚摸着阿尔弗雷德被雪沁得微湿的大衣与军服下热气腾腾的肉体,贪婪地汲取热量。他们在空气混浊的军帐中紧紧拥抱,绷紧了手臂的肌肉。阿尔弗雷德被推在墙壁上,混乱中打翻了桌上闪着微暗光芒的灯盏。他们急不可耐地褪去了彼此的衣物,黑暗中听到的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与随后的撞击声。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阿尔弗雷德问他。

“没多少。”伊万哑着嗓子回答。

阿尔弗雷德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他闭上眼,虹膜仍可以感受到角落里火光忽明忽暗的光线。柴火响亮地发出几声炸响,盖住破碎的呜咽。伊万近乎是温柔地抹去阿尔弗雷德额上的汗水,为他披上一件大衣。阿尔弗雷德点起一根烟,眯着眼看着伊万扶起掉落的台灯,再捡起他湿漉漉的军外套架在火前烘干,继续坐在桌前研究那张被冷落的地图。阿尔弗雷德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我是不是打扰了你?”

“你逃不掉的。”伊万头也不回,“这是席卷世界的大战,你无法独善其身。”

一个月后,日本袭击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阿尔弗雷德刚从金融危机的压抑中走出没多久,因接踵而来的内政外交忙得焦头烂额。如今他再回看那一段黑暗的历史,却觉得那是他最纯粹而充实的一段时光。他站在军舰上,西南太平洋湿热的海风吹得他睁不开眼。他在赤道灼热刺目的阳光之下,脑子里却闪过东欧平原寒冷阴沉的白昼,与苏联人弥漫着酒精味的拥吻。

后来的故事人尽皆知,正义的审判永远不会缺席。他还未来得及享受战后久违的平静,欧洲的红色势力的迅速扩张就在整个资本主义世界警钟长鸣,因战争而稍稍藏匿了身形的意识形态之争大剌剌地重新粉墨登场。他私下与伊万·布拉金斯基有过几次短暂的面谈,每每是以争执与暴力不欢而散。那时他就隐约觉察了他们的未来将是无可避免的背道而驰,而惊惧的发现战壕中懵懂的感情却不能被毫不在乎地一笔勾销。直到在亚瑟·柯克兰对其昔日领导人的掌声之中铁幕落下,他不愿再面对哈里·杜鲁门暗含失望的目光,才一把火烧了那些絮絮叨叨的信,不为人知的缱绻在火焰的吞噬中变成灰齑。

世界日新月异。阿尔弗雷德挣脱了纠缠了近百年的孤立主义的束缚,怀着满腔热忱投入他的霸权事业。他与伊万·布拉金斯基的竞争随着苏伊士后英法的落日成为世界的焦点,他们在欧洲,在亚洲,在太平洋,在大西洋厮杀,大半个地球成为他们没有硝烟的战场。若说美国在冷战开始前仍算的上是一片希望的净土,那么对世界领导权的争夺就彻底将他拖下欲望与金钱的泥沼。他慢慢学会了在外交舞台上虚与委蛇,翻云覆雨。他曾经会因战场上失去父母、眼神空洞的孩童而伤心,如今能大笔一挥潦草签下对忤逆了他的国家的开战准许。

在冷战形势最危急的时刻,他们的关系直下零点,全世界在超级大国的争纷面前噤若寒蝉。1962年秋夜的加勒比海星空灿烂,阿尔弗雷德在船上寻找到布拉金斯基。他推开门,伊万正靠着舷窗凝视墨西哥湾远处一盏灯塔,晶莹的一点光芒倒映在水晶一样的紫色瞳孔里。阿尔弗雷德被伊万嘴角轻浮的笑意激怒,他们像两头凶恶的野兽纠缠在一起,用最原始的方式发泄对彼此的恨意,用最尖锐的话语刺向对方。

最后他们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伊万缓慢地将阿尔弗雷德推在沙发上,阿尔弗雷德没有抵抗,反而扯着伊万的衣领,让两人更加亲密得贴在一起。伊万压着阿尔弗雷德年轻健美的躯体,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眨也不眨眼地看着他。经过之前的激烈纠缠,他们都累了,此时两人都冷静下来,只想安静地看着对方。耳边除了对方渐渐平息的呼吸声,就是温柔的海浪声。在船体轻微的摇晃之中,阿尔弗雷德近乎要睡着了,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伊万离他太近,呼吸一下下扫在他脸上,他觉得痒,想把对方推开一点,却被抓住了手,压在沙发上。伊万看着阿尔弗雷德的眼睛,感觉自己是一条一生在河湖中漫无目的漂流的鱼,无意中闯进了一片蔚蓝深海,惊叹于它的美丽,又要溺死在其间。鱼怎么会溺死呢?他自嘲地笑了笑。

阿尔弗雷德懒洋洋地打量他:“你在想什么,这么好笑。”

“我在想,”伊万慢慢地说,“我觉得,我爱你。”

“你喝醉了。”阿尔弗雷德不以为意。

“嗯。”伊万点点头。事实上,全世界都知道他从来不会喝醉。但他看着阿尔弗雷德的笑容,第一次有了缠绵的醉意——抑或是爱意。

“很巧,我也醉了。”阿尔弗雷德揉揉眼睛。他似乎是真的醉了,用力揉过的蓝眼睛湿漉漉,双颊染上暧昧的潮红。他的天生神力在这一刻好像全部被室内不断攀升的温度蒸发了,他被苏联人压着,使不上任何力气来反抗,任由伊万把他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弄得一团糟。

“嗯。”

“所以我想,我也爱你。”

然后他们纵情拥吻,将高悬在头顶上的导弹与什么意识形态国家利益一起抛在脑后。毫无疑问,阿尔弗雷德享受伊万带给他的所有痛楚的体验,他热衷于冒险与征服,崇尚于力量与鲜血。苏联带来的共产主义与核战阴云的双重压迫使他时时刻刻芒刺在背,而他饮鸩解渴,甘之若饴。他厌恶每夜在心头纠缠的梦靥,更沉溺于危机带来的刺激。他以为这便将是新世纪的形态,他们可以永世矗立在世界的顶端誓死纠缠。

可直到世纪末的丧钟敲响,伊万·布拉金斯基以理想宏图构建的看似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假面破碎,数天后,他在报纸上读到伊万的死讯,阿尔弗雷德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与可笑。他的身体和他的心似乎被撕裂开来,分给了两个人。他的肉体一天比一天更加健壮,每一片肌肉都散发着新生的无穷力量,他的个子甚至都不知不觉拔高了一些。经济的蓬勃发展给他带来了无限的活力,深夜时他会因为皮肤下岩浆般炙热汩汩奔流沸腾的血液而辗转难眠,独自来到健身房打一个晚上的拳击,第二天再容光焕发地投身入繁忙的工作。他的心却在一天天地枯萎,腐烂,成为一朵凋落干枯的玫瑰。他开始喜怒无常,草木皆兵,会因为一顿合他心意的早餐而喜上眉梢,又会因为下属不小心递错的文件而勃然大怒。白天的他如曾经的每一天一样热情洋溢,精力充沛,夜晚的他会被沉甸的思念与刻骨的恨意亦或是变了质的爱意压得痛不欲生。

看啊,亲爱的,是我赢了,超级大国,唯一的。他在帝国大厦上俯视曼哈顿繁华的夜景,便是置身于世界之颠,喜悦之情直冲大脑,他纵情大笑,踌躇满志,肆意张狂,宛若天下苍生皆在他股掌之间。下一秒却跌落在地,从心脏处传来的痛连绵不绝,蔓延至他的每一寸肌肤,百骸生寒。他痛得浑身发抖,推开冲过来扶他的私人秘书,歇斯底里地尖叫。

不,是我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end.

2018-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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